從福建晉華,看中美半導體的法庭與出口管制過招。

本所謝佩芬律師於2018年11月2日投書Yahoo論壇。

半導體成為美中貿易戰的新戰線!


繼中興通訊之後,川普政府再次開鍘,點名大陸記憶體大廠「福建晉華」,以國安威脅為由,把它列入出口管制名單,禁止出售美國產品和技術。
美國商務部將中國政府重點扶植的記憶體製造商福建晉華列為出口管制對象。未來,由美國出口給福建晉華的產品、科技與軟體,皆須取得商務部的出口許可後,才能出口。而商務部明白地表示,其原則上不會許可,等於直接切斷福建晉華的供應鏈。

回顧今年4月,美國商務部宣布,因中興通訊一再違反美國對伊朗與北韓的禁運規定,將對它實施禁運七年,導致這家中國第二大電信設備生產商進入「休克狀態」。儘管在歷經三個月的協商之後,中興通訊與美國商務部達成和解協議,由中興繳交14億美元的巨額罰款,以換取商務部解除禁令,但此案不僅暴露了中國半導體產業對美國科技的高度依賴,更讓美國在貿易戰中得以直搗中國經濟的痛處。

半導體是中國第一大進口商品。2017年,中國半導體進口金額超過2,600億美元,比原油進口金額還高。隨著更多智能化裝置及應用的普及化,中國對半導體的需求只會持續增加。但中國半導體的自製率僅不到兩成,其餘皆須靠進口,而中國最主要的進口國,就是美國。

美國既然握有中國半導體產業發展的關鍵技術,川普政府又怎會輕易放過此一優勢?繼中興事件後,美國商務部對福建晉華的出口管制,更顯示半導體產業已經成為中美貿易戰中,美國對付中國的秘密武器。

美國商務部對福建晉華下此禁令,除了因為福建晉華使用可能源自於美國的技術,威脅美軍系統重要零件供應商的長遠生存此一「國家安全」理由外,更反映了美國在面對中國傾國家之力扶植關鍵產業的同時,也不惜以國家之力支持美國企業。特別的是,福建晉華不若中興,尚無明顯違法事由,卻成為美國商務部最新的制裁對象,極有可能是因為川普政府在報復美光(Micron)在中國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並且顯示了,川普政府已經不惜動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打擊中國。

福建晉華於2016年2月,由福建電子、泉州與晉江市政府共同出資成立,是中國官方產業發展計畫「中國製造2025」的重點支援對象,首期投入370億人民幣建立生產線,由台灣的聯華電子(聯電)協助開發記憶體技術。然而,福建晉華成立一年多後,美國最大記憶體晶片供應商美光即控告聯電違反台灣的營業秘密法,竊取美光機密資料,轉交福建晉華;2017年9月,台中地檢署起訴聯電。同年12月,美光向北加州聯邦法院提起訴訟,指控聯電和福建晉華竊取其商業秘密。

然而,一個月後,原被告角色在中國對調。聯電和福建晉華將法律戰拉回自己的「主場」,向福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指控美光侵犯聯電的專利權。中國法院則以驚人的效率,在今年7月裁定停止美光在中國製造、銷售可能侵犯聯電專利的26項產品。中國法院在面對政府重點扶植的半導體公司時,所展現的「政治正確」傾向,以及它做為保護中國企業竊取外國企業機密技術的「最後一道防線」,足以讓所有外商與外國政府警惕。

近年來,中國政府鼓勵產業「彎道超車」。在中國國內,許多外資被要求與中資共同經營、移轉敏感技術;對外,中國企業大肆併購外國關鍵企業、以三至五倍的薪水挖角人才,甚至直接以駭客、商業間諜等方式竊取技術;當自由市場的經濟與法治秩序不敵這些具「中國特色」的行為時,美國商務部掌管的出口管制業務,提供了美國政府與企業一個反擊中國的有利渠道。

簡言之,從福建晉華案可以看出,儘管中國可以關起門來,重金支持特定公司,並在自家法院落實具「中國特色」的智慧財產權保護,協助中國半導體公司對抗外國競爭者,但半導體產業面臨的現實是,美國仍然牢牢地掌握產業的上游,等於掐住了中國自製半導體的命脈。如果美國商務部的管制清單上,再多幾個中興和福建晉華,中國打起這場貿易戰,恐怕要更加吃力了。